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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別:復刊第63期    發行日期:2021/07/15
被誤讀的影視工業化
出處:電視劇鷹眼    日期:7/15/2021

 

【大陸】

2020年的疫情加速了行業的沉浮,變數帶來危機,不少企業無奈出局。

但同時,變數也帶來生機,在2021年,由頭部企業所引領的行業漸入「影視工業化」進程,影視行業的「發現好望角」似乎近在咫尺。

近期,在不少相關報導中,總能看到「影視工業化」一詞的身影。在這些報導中,存在些許誤讀,「影視工業化」不能被偏隘地認為就是複製「好萊塢模式」。

但究竟何為「影視工業化」?

2021年中這個重要時間節點,通過分析上半年的劇集市場並結合上海電視節上對話行業人士的契機,希冀能揭開一二謎團。

 「影視工業化」的風並非空穴來之,近年在劇集類型上的變化便可印證出這股風的起勢。一是「電視劇」與「網路劇」的邊界正在消弭。

過往由電視劇所主導的劇集生態開始加速向網路劇傾斜,形成兩者勢均力敵的局面,甚至,網路劇開始加速走向權利高位。

首先,作為邊緣物種的「網路劇」,正走向劇集場域的中心地帶。

一直以來,網路劇都被冠以了低成本、低陣容、低水準、低口碑的標籤,作為一種由電視劇演化而來的劇集種類從一開始便被打上了「低配」的烙印。

但當視聽平臺用戶增量趨於飽和,盤活和留存用戶便成為了各大平臺統一的追求。因而,近年各大視聽平臺都加大了對網路劇的投入。網路劇也由「低配」階段走向了「高配」、甚至「頂配」階段:高投資、高陣容、高水準、高製作。

譬如,在高陣容方面,愛奇藝待播的懸疑短劇《八角亭謎霧》由段奕宏、郝蕾、吳越等知名演員主演;騰訊視頻出品的《繁花》則邀請的是胡歌、馬伊琍和唐嫣等一線陣容。

在導演方面,愛奇藝出品的都市女性情感劇《北轍南轅》由馮小剛操刀、懸疑劇《八角亭謎霧》由王小帥執導;優酷的《長安十二時辰》由曹盾執導。

從一流的製作團隊、演員陣容來看,網路劇不再被放置於劇集行業的邊緣地帶,而是越來越走向劇集場域的中心。

其次,作為影視工業化的評價體系——電視節,正將「網路劇」納入版圖。

2020年,上海電視節首次將重點視頻網站首播的網劇納入白玉蘭獎評選徵集。在近期舉辦的第27屆上海電視節上,依然不乏網路劇的身影,如騰訊視頻出品的網路劇《絕頂》,完美世界影視出品、優酷寵愛劇場播出的《月裡青山淡如畫》。

另外兩項重要獎項——飛天獎和金鷹獎,也將重點視頻網站首播的電視劇納入了評選範疇。

劇集評獎標準的漸次開放至少意味著,作為區別電視劇與網路劇的重要指標——傳播管道的界限正在消弭。而這也是影視工業化的重要前提:所有劇集都能站在起跑線公平競爭。

二是,「版權劇」與「定制劇」的邊界正在形塑。

對於版權劇出品方來說,作品無人問津的局面已是常態。互聯網時代的觀眾更加偏好消費優質內容,單純依靠流量明星賺「熱錢」的時代一去不復返。

在這種背景之下,部分內容生產力處於中上水準的企業便轉向了服務於視聽平臺,通過與其合作生產平臺定制劇。

例如,芒果TV的《雲中誰寄錦書來》、騰訊視頻的《青簪行》《餘生請多指教》、愛奇藝的《員警榮譽》《九霄寒夜暖》都屬於定制劇的範疇。

定制劇的製作更加考慮平臺的整體風格和內容需求,因此在創作上自由度相對受限。而版權劇的創作主導權掌握在企業手中,創作的自由度較為寬鬆。

不過,版權劇並沒有就此退出市場,優質版權劇依然擁有強大的號召力與商業價值。

「版權劇」場域強者恒強,馬太效應越發凸顯。

以正午陽光為例,在今年的上海電視節上,其出品的作品《山海情》包攬多項獎項,是毫無疑問的口碑之王。

其出品的另一部作品《喬家的兒女》,尚在籌備之初,便被騰訊視頻、浙江衛視、江蘇衛視購買下版權。

由此可見,即使在定制劇浪潮成為趨勢之下,高品質的版權劇依然擁有議價權,而且平臺對優質內容的爭奪大大提高了版權劇的收益。

毫無疑問的是,平臺合作肩腰部企業的定制劇以及頭部企業主導的版權劇之間分野逐漸拉大。

但是,對於肩腰部企業而言,與平臺合作打造定制劇不失為一種最佳選擇。

對於與平臺合作制劇的方式,行業內部也有不少贊同的聲音。正藝影視的鞏先生認為,「視聽平臺擁有獨特的優勢,比如資金、資源、管理、宣發等等。如果影視製作企業有合適的IP或者好的劇本其實也願意與平臺進行合作。這樣可以發揮雙方各自的優勢,同時也可以分擔和化解一些因市場不確定性所帶來的投資風險」

譬如,由正藝影視與騰訊視頻合作,楊冪、許凱主演的劇集《愛的二八定律》講述了精英律師與資深宅男的故事。得益於有效合作,還未正式播出之前,此劇便登上了微博熱搜,為一眾網友所期待。

雖然疫情得到有效控制,包括影視行業在內的大大小小的行當都呈現出向好、向暖的趨勢,但對於整個影視行業來說,如今依然能覺察出幾絲寒風獵獵。

據廣電總局公佈的2021電視劇備案資料顯示,截止到5月,全國共備案電視劇201部。按照這個趨勢估計,2021年全年電視劇備案預計在500部左右。

而在去年,即使在疫情的影響下,全國也共計備案電視劇670部。往前推一年,2019年為905部。

巨大的懸殊之下,讓我們看到了目前行業的無奈和被動。

於是,對於亟需求新求變的行業來說,「影視工業化」成了一道破局的光。

從積極的方面來說,數量銳減的局面也折射出行業開始出現「良幣驅逐劣幣」的景象,泥沙俱下的可能性越來越微乎其微,經過寒冬與疫情的淘洗,行業由增量開始走向提質。

提質,既是「影視工業化」這個命題成立的基石,也是其最原始、最前端的表現。

「影視工業化」輻射到最重要的元素——內容上,便表現為內容創作的精品化,內容傳播的分眾化。

2021上半年已經播出的作品來看,不論是大投入的大製作,還是小投入的小製作都呈現出精品化的創作趨勢:大製作華而實,小製作美而精。

從「小作坊」走向「工業化」,精品化創作已成為主流。

過往的許多創作團隊,特別在前幾年浮躁的市場環境下,都抱著「小作坊」的創作思維。

「小作坊」不是單一的指投入低,更多的是指在劇集創作中以本末倒置的思維創作內容,如過分強調演員知名度而輕視內容。

這一現象,在今年得到了有效遏制,從上半年已經播出的作品看,不論是宏大敘事的主題劇、紮推的甜寵劇還是名字響亮的懸疑劇,整體表現都較為不錯。

正藝影視的鞏先生一語道破了這個變化之所以發生的關鍵所在:「甜寵也好,懸疑也好,其實只是對不同題材做劃分所冠以的名稱而已。題材類型的劃分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故事的內容。無論是什麼樣題材的產品,要想得到觀眾和市場的認可,最終還是要講好一個故事,這也就是大家所說的內容為王。」

影視寒冬之後,整個市場傾向於下沉,創作者靜下心來創作,喧囂散去,好作品自然將觀眾循循吸引而來。

「栽得梧桐樹,引得鳳凰來」成為了影視行業的一種常見現象。

這是因為,在劇集設計上,有了更多「創新章法」;

譬如,劇集《理想照耀中國》大膽採用短劇的形式,每集正片約只有25分鐘,沒有注水情節,以高度凝練的短劇緩解長敘事正劇給觀眾帶來的壓迫感和枯燥感。

並且,它創新性地採用了定製片尾曲形式,40集電視劇每集都有自己專屬的片尾曲,一首曲服務一集故事。

也是因為,在演員選擇上,有了更多「合適思維」;

在今年上海電視節華策影視的推介會上,華策影視公佈了其主題劇力作《憑欄一片風雲起》將由新人演員章若楠擔當主演,這既是一種大膽舉動,也是一種在「合適思維」支配下的行動。

更早前,今年大爆的《山河令》,同樣不是邀請流量小生來擔當主演。

在演員選擇上,創作團隊更理智了,不再一昧迷信流量,而是著重考量演員與角色的合適度。

爆谷傳媒市場營運總監葉國熙打了一個生動形象的比方:「以前可能100塊錢只能做1個項目,但現在100塊錢可能可以做5個項目。並且,品質是實打實地在升級。」

之所以有這樣的變化,是因為「以前的項目更多地拼流量,現在的專案更多的是拼內容。」

更是因為,在劇本打磨上,有了更多「潛心思維」;《覺醒年代》的劇本打磨將近花了六年時間;《山海情》在創作之初,編劇花了近五個月時間完善劇本;時代報告劇《在一起》拍攝前,編劇六六親自前往武漢探訪一線實景。

檸萌影業董事長蘇曉在上海電視節論壇上分享說:「創作者如果站在權威的立場上,創作的作品就會有腐蝕感,不接地氣;如果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作品的說教味就會特別濃,像個工具;如果站在複雜人性的立場上,作品的價值觀會搖擺,善惡的標準會模糊。」

他總結出:「只有站在最大多數老百姓的立場上,作品才會顯出溫暖的心。」這樣的觀點,與潛心修煉劇本的思維不謀而合。

從「大眾化」走向「分眾化」,分眾化傳播已成為潮流。

一方面,從「分眾傳播」走向更加垂直的「細分傳播」。

分眾傳播是當下的趨勢,但更為垂直的細分傳播能夠更加迅速地鎖定受眾群,在短期內助力節目發酵。

相較於不做區分的劇集或企業,滿足某一類觀眾需求的劇集或專攻某一類型的企業,在日後的市場會贏得越來越大的主動權。

譬如,專注打造符合用戶細分需求的精品內容的魔瞳影業在近年打造了《再見啦!母親大人》等優質劇集,其新近籌備項目《他跨越山海而來》瞄準女性題材,以「甜寵+奇幻」的方式講述一段高甜愛情故事。

魔瞳影業製片人阿拉燕認為,「現代女性更喜歡以沉浸式的體驗去看劇,並希望能在劇中找到那些現實生活中少見的美好情節。」

因而,專注於甜寵這一細分賽道的劇集便有了市場需求。

對於甜寵劇紮堆的現象,她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從電視劇這麼多年的發展來看,只要是好的作品,觀眾並不會產生審美疲勞。之所以會有審美疲勞的現象,是因為市場比較混亂,參差不齊的水準使觀眾出現疲態。」

另一方面,從「分眾傳播」向「全量傳播」破壁。

最直觀的案例是,2021年首播的主題劇《覺醒年代》。如果按照我們以往固化的思維,這部電視劇屬於主題劇,它的受眾應該也是年齡較大的中老年觀眾。

但事實上,這部劇集不僅在中老年段的觀眾中獲得了讚譽與口碑,也在年輕段的觀眾中成功出圈。

年輕人不太感冒的主題劇為何能夠形成出圈效應?

「從目前的主題劇來看,一則是在演員選擇上,有了更多的新面孔出現,如《理想照耀中國》裡的王俊凱、鄧倫,這些知名度較高的演員本身就能放大劇集的傳播聲量。」

「二則是主創團隊採用年輕化的表達貼近觀眾的喜好,用年輕化的語態去講極具共鳴感的內容,用藝術化的表達呈現過去的年代環境,實現了嚴肅與有趣的雙重平衡。」尋藝主編分析說。

如其所言,主題劇在創作中不再一昧注重宏大敘事,而是有了更多細節關照,平衡題材的嚴肅感以及與觀眾的距離感,以當下通行的審美對劇集題材進行祛魅,實現從從「分眾傳播」向「全量傳播」的破壁。

「影視工業化」輻射到劇集的生產流程上,便是由粗放型的體系向垂直化、分工合作明確化的體系革新。

前端,發出指令的中台系統;

在分眾傳播的趨勢下,各大視聽平臺紛紛進行「劇場化」打造。

譬如,愛奇藝的迷霧劇場和戀戀劇場;優酷的寵愛劇場、懸疑劇場、港劇場、闔家歡劇場、都市劇場;芒果TV的季風劇場、心動劇場和古裝劇場。

「劇場化」思維為內容的策劃、製作指明了方向。「劇場」的出現,解決了資訊孤島難題。某種程度上,「劇場」可以說是中台系統。下一步製作什麼內容、播出什麼內容、什麼內容得到了力推、什麼內容實現了出圈,都能在「劇場」一一得到顯現。

「劇場」散發出的味道,吸引著下一階段的企業聞風而動。

中端,分工合作的服務機構;

近些年,我們都在內容需要垂直細分。但在影視工業化的思維下,內容的製作機構也走向了垂直細分。

譬如,專攻於影視內容製作:

曾打造出《山海情》《大江大河》《都挺好》《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等多部爆款作品的正午陽光在20179月發佈公告,取消藝人經紀業務,專注於內容製作。

譬如,專攻於影視選角服務:

選角工作室CDHOME長期與正午陽光合作,為《偽裝者》《琅琊榜2》《歡樂頌2》《如果蝸牛有愛情》等多部優質作品提供了選角服務。相類似的機構還有曾為《如懿傳》《扶搖》《楚喬傳》提供選角服務的浩瀚星盤。

譬如,專攻於影視後期製作:

爆穀傳媒以為劇集、綜藝、電影提供一站式後期服務見長,曾合作的專案包括《很高興認識你》《平行時空遇見你》《奔跑吧》《這!就是灌籃》《這!就是鐵甲》等熱門作品。

爆谷傳媒營運總監葉國熙樂於用「百花齊放」一詞去形容如今的視聽平臺,在他看來,「不同的視聽平臺擁有不同的觀眾群,因此他們在內容佈局上各有側重。」

「像平臺目前在嘗試製作不同類型的的影視節目,其實也為爆穀傳媒帶來了大量機會。」他如是說道。

後端,衍生開發的文化產業;

從淺層來看,影視IP可以賦能「文旅產業」;

通過IP賦能文旅產業,實現多鏈條開發IP價值,是「影視工業化」的重要一維。

日前愛奇藝自製劇《風起洛陽》與中渡集團在洛陽洛邑古城簽約,雙方就《風起洛陽》影視劇IP授權展開合作,合力打造洛邑古城風起洛陽「影視IP」文旅綜合專案。

粉絲追劇是線上行為,除了貢獻熱度和訂閱會員外,粉絲的追劇熱情很難轉化為肉眼可見的經濟效益。

但當IP與文旅產業捆綁之後,粉絲就有了參與IP價值共創的可能。比如,在追《風起洛陽》的同時,粉絲還可以在洛邑古城親身體驗IP內容,完成由線上發電到線下發電的消費過程,推動文旅產業發展。

從深層來看,由文娛產業鏈走向「泛文娛產業鏈」和「全產業鏈」;

以愛奇藝為例,2016年其推出了愛奇藝文學,為原創內容開發構建了龐大的蓄水池。投入之下,不乏眾多具有開發潛力的IP躍出水面。

20178月,愛奇藝文學啟動「文學驅動影視 生態賦能文學」的雲騰計畫。20208月,愛奇藝文學提出將聯合愛奇藝工作室、外部影視方共同打造愛奇藝自製、定制影視作品的雲騰計畫+

由雲騰計畫升級為雲騰計畫+,由購買版權劇到自製定制劇,愛奇藝的產業鏈得到了新一次延展。

由上游的文學、漫畫到中游的劇集、電影、動畫、遊戲,再到到下游的文娛、文旅產業。以愛奇藝為代表的的頭部企業正試圖將單純的文娛產業鏈向泛文娛產業鏈,甚至是全產業鏈拓展,完成「影視工業化」的系統構建。

「工業化」這股風灌入到影視行業裡,成效已經初步顯山露水。內隱為,行業對於「精品化創作,分眾化傳播」基本達成共識;外顯為,大製作贏來大滿貫,小製作撬動大口碑。

或是助力影視生態中的企業青雲直上,或是倒逼企業變革、退出。

「影視工業化」的風正在往影視行業的肌理深入,進一步的深入勢必會聯動其他行業共同發展,未來的影視,將不僅僅止步於本行業,並將愈加探索文娛、文旅之外的世界。

但仍需警醒的是,「影視工業化」不適用於炒概念。「概念」不會推動一個行業完成進階、升級,唯有「探索」會將行業送去更遙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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